2009年7月18日 星期六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六) by 朱義朝

(六)古月照今塵
沒有光,地上萬物陷入黑夜,有了光,萬物才現身,萬物現身才有攝影,光對攝影的重要,可知!
一般人手持相機拍照時,不大會理會光線的存在,祗注意眼前被他拍攝的對象,對拍攝人物如此,對拍攝風景也不例外。殊不知光線是決定一張照片好壞的重要因素。而多數人都忽略了,所以照片拍不好。
光造成攝影是多方面的:譬如光能使物象顯影,但是不良的光也能使物體無法現像;常見人物坐在強光之前,背著強光就有這種情形。光能使影像立體,光也能使影像變成平面;光產生的影可使照片美化,但是不當的影子,也可使照片醜化;光能賦予照片生命,也能毀照相的生命。一處平凡的景物,有良好的光線,可以拍成一張不平凡的照片。
這張照片的景物,再平凡不過了。
這兒是某處山坡一條步道的路傍,路邊長滿雜樹,雜亂無章,平日走路經過這兒,沒有感到一點美感,但是有一夕黃昏,看見一道陽光灑落,草地產生如月光下的景色,三枝樹幹由於得到光的照射而顯得生命力,我拍下來後,忽然來了靈感,命名「古月照今塵」,這是因光線而生的意境。「意境」屬於心靈活動,不可以捉摸,祗能感受。
「古月照今塵」是一句意境深遠的話,這句話是言在意外。照片拍攝的是實物,照片如不代表實物的意義,便是物在言外。
「古月照今塵」是借古諷今;攝影作品以言物外,是攝影的另扇門,從這扇門進去以後,拍照就不僅是紀錄物體的影像而已。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五) by 朱義朝


(五)赤膊的樹
光照上這棵古樹,古樹好像脫掉身上的衣服,坦胸赤膊,伸出爪牙,為生命抓住最後的時光搏鬥!我看見這古樹的頑強生命力,令我全身細胞震撼,感動不已!我想到人為生存而奮鬥,我拍下這棵一身傲骨的古柏,作為我對生命的體會和借鑑。

樹身上沒有那道光照,樹的生命力是否會消失呢?我不敢那樣說。但是光加倍顯出樹的生命力,則可以肯定。這猶如一個人赤膊挺身,如一個人穿上壽衣躺在棺木粴,其有無生命,一望便知。

這天,我到中加州十七哩道風景區拍照,那裏海岸有許多千年古柏,古柏有些枝幹已經乾枯,但仍然張牙舞爪,伸向天際,那種死而不僵的頑強生命力,看了令人動容!

我背著相機,巡梭在那許多古柏之間,一時無從下手拍攝,因為缺少光照到樹身,覺得古樹雖有形態,但缺乏生命力,最後找到這棵古柏,陽光剛好照到它的樹身。

一個虛有其表的物體,祗能拍成一張照相;一個平凡的物體,有適當的光照,也可以使它有傑出的表現;而一個不平凡的物體,加上不平凡的光線,便是一張不平凡的照片。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四) by 朱義朝

(四)從桃花的侷部光照點出生命的存在
照片上這兩枝桃花,有明有暗;有盛開的,也有將要凋謝的,這不是兩枝好的桃花,換句話說,這不是一張令人看了賞心悅目的花卉照片,但卻是一張可以用來說明,照片的生命存在於光的好例子。

枝頭有三朵盛開的桃花特別嬌艷,和枝間其中一朵半凋的桃花,是受到陽光照射,所以特別明顯,它們好像互相呼應;枝間的一朵調過頭,不敢正視枝頭三朵開得正盛花妹妹。因為最後,它也會變成枝上其他的花,黯然無光。

光,有提示作用;要你注視它所照的地方,在這張照片裏,光給花兒提示它生命的存在。

就攝影來說,用光來點示主題,強化目標,是最高明的手法。

這兩枝桃花,就攝影並不可取,殘枝敗葉,看了有令人頹喪的感覺。但是就光而見生命來看,卻是最好的範例。

為什麼陽光僅照到那三朵花,其他的花和枝桿沒有照到?這純為採光的技巧;原來這棵桃樹的左方,有一棵更大的樹,樹遮著陽光,僅容樹梢中間透過的光線,有如聚光燈照向特定的目標。我經過多日觀察後,選定某個時刻,來拍攝我需要的光。這不是說我這張照片拍得如何成功,我要說的是,用光得經過選擇,某個季節的某月某日某個時辰,陽光照到某處景物最好,常需觀察而定。

我是一個光癡,對光的迷戀,令你難以想像。

我拍這張照片,是體驗一種「立體光效」。照片是平面的;物體是立體的,要平面照片表現出立體感,有賴光線的照射;這張照片能夠表現立體感,是由於光的照射造成的物體的明暗對比。再讓背景的磚牆脫離焦點,與清晰的桃花相對,遂令我們看起來,那桃花與磚牆之間,在平面照片上,有段距離的感覺。(桃花和磚牆實際有段距離,但如不利用光暗和焦點,拍出的桃花會貼在磚墻上面,看起來便沒有立體感。)立體感,也是我追求照片的一種表現。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三) by 朱義朝

(三)從一朵盛開的玫瑰看見光線帶來的生命
光,照到玫瑰花瓣上,玫瑰花開懷面對陽光,它有了生命;光,照不到玫瑰的葉,葉子的生命就顯得黯淡無光!
玫瑰對我,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,所以我喜歡拍攝玫瑰。

玫瑰的故事

許多年前,為了尋找玫瑰,我回了一趟大陸。
半世紀前,就是民國三十八年初,大陸局勢已經非常混亂,我與玫瑰在上海分手。
我原本要玫瑰跟我一起走,但是她堅持要我先走,她隨後會到台灣來找我,我捨不得她,相信她也捨不得我。但是在那個離亂的時代,每個人各有難處,我不好勉強她,臨上船那一刻,她送我到碼頭,淚流滿臉,但又對我報以微笑,還以言語安慰我,說她一定會來台灣找我,當日她像一朵沾滿露珠的玫瑰花,令人愛憐,令人心疼,令人不忍。

時局變化得太快,就在我們這條船開出黃浦江口,後面傳來槍聲,上海淪落了。
往後四十年,我在台灣,玫瑰沒有來台灣找我。當年台灣與大陸老死不相往來,連通信都不被容許,所以我一直沒有玫瑰的消息,不知她是生是死。
台灣有幾處玫瑰花園,是我常去的地方。員林有個玫瑰花推廣中心,每逢休假,我必出那裡拍攝玫瑰花。

當年台糖公司搬到彰化溪州,溪州離員林不遠,每天都有交通車往返溪州彰化之間,接送南來北往的眾人,我總是早上揹著照相機,搭交通車到員林下車,直奔玫瑰花推中心拍攝玫瑰,直拍攝到傍晚,才拖著疲乏的身體,搭交通車回溪州。
我常常去玫瑰花推廣中拍照,去的次數多了,時日久了,認識玫瑰園的女主人,她知道我愛玫瑰,她會選園中特別大的紅玫瑰供我拍攝,她還借我一支水槍,在花瓣上製造露珠。

她不了解我為什麼每逢星期日或休假,就來她園裏拍玫瑰。一般人來她玫瑰中心參觀,轉一圈就離去,而我來就逗留整日,並且不斷地來,她不知我拍這許多玫瑰照做什麼?而我祗能對她說玫瑰可愛,我說玫瑰花瓣上的露珠,像情人的眼淚。她當然不解我的心意,她說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!後來她還送給我數株玫瑰花苗,帶回家裡種植。

那次我回大陸,包裹帶了我多年拍攝的一盒玫瑰花幻燈片,想要找到玫瑰小姐後,與她共賞,以表我在台那些年來想念她的心跡。
但是我那次浸有找著上海的玫瑰。

我到舊時的人家去尋找打聽,人們個個張大眼睛看我,問我找哪個玫瑰?找玫瑰做什麼?有人暗暗對我說,有個玫瑰是國特,是美帝特務,上海解放時,已被捉了搶斃,叫我最好不要找,並趕快離開上海!

我頓時感到哀憐,落寞與無助和恐怖;我竟然膽敢來找一個國特!
我回到台灣,種在家中陽台的玫瑰因乏人灌溉,也枯死了!

我移民美國後,特地在庭院種了一株紅玫瑰,來紀念她。我院裏的玫瑰開花了,但是我已永遠見不著伊人的倩影!

這就是我一段刻骨銘心,我和玫瑰的故事。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二) by 朱義朝


我們從哪裏看到照片的生命﹖
﹙二﹚我們從建築物上看見光線帶給照片生命
﹙1﹚玻璃教堂
這座玻璃教堂,是美國南加州很有名的教堂,教堂的每一面牆,每一塊瓦,都是用玻璃造成的,可是在沒有光線照亮它,仍是死氣沉沉的。
這天,潘約我開車去玻璃教堂拍照。
到達時尚早,沿教堂周邊轉了一圈,教堂正在整修,內面零亂,外面暗啞,沒有一點生氣。 不久太陽現身在它的尖頂,教堂頓時有了生氣,它活躍起來,它有了生命!
﹙2﹚白屋之戀
我和潘開車到十七哩去拍照﹙十七哩是中加州有名的風景區,張大千曾在此居住畫畫﹚,路上經過這處白屋,我眼睛為之一亮,要潘把車停在路旁下車拍照。
不料潘把車開過白屋後很遠才停下來,但是我仍然不辭路遠,回頭繞了一大圈來到這群白屋的前面,把綠樹圍繞的一群白屋拍下來。
潘問我拍什麼?
我說拍那些白牆,潘不解。
其實我是看見白牆上的光而不捨,所以回頭把它拍下來。
房屋是泥、磚、瓦和木材建造而成,建築物本身沒有生命。 建物造型是多面的, 是立體的,需有光的照射,建物才能在平面照片呈現立體感;也就是建物才見其生命。
就攝影來看,如無光線,白牆也暗淡無光,一如另一面牆的灰色,整個畫面陷入灰色中,那便是照片生命的消失。

2009年7月7日 星期二

光, 是照片的生命(一) by 朱義朝


葡萄新梢

光、影效應
光能產生影子, 影子能滿載影像的生機;所以光是照片的生命。
借問我們從哪裡看得到光帶給了照片生命? 請告訴我!
(一)在植物新梢,我見到了光帶給照片生命。
這株葡萄新梢, 昂然吐絲﹔一面長出新葉,一面一梢衝天,十分高傲地展現它的生命力,看了它伸展的姿態,不禁令人讚美生命的喜悅和可愛!對憂鬱症想自殺的某些現代人,看了這枝充滿著生命力的植物新梢,或者會令他們甦醒過來,而終止自殺的念頭也說不定,「阿彌陀佛」請珍惜生命,我看見這枝葡萄新梢,拍下這枝新梢,除了滿足自己攝影癖好外,多少也因為看見那種生命的喜悅,讓我悸動不已!
我有攝影癖好,使我平常能從光線看見生命的悸動。
攝影要有光,才能賦予照片生命。
這枝葡萄新梢,能有如此高傲的氣慨,除了它本身的生命力外,實由於得到早晨那一道溫暖的朝陽照射所致;光線把它的莖、葉、絲、芽,塑造得玲瓏有緻,好像婦女塑造後的纖體,搖曳生姿。婦女不塑身無以產生自信,攝影沒有光難以表現,光對生命就是如此美妙!
純就攝影技術來說,強光(新梢)和弱光(背景)形成強烈對比,使背景色調拍得較深,襯托出新梢更有生氣,更見亮麗,是光賦予了這張照片的生命,你能不同意嗎? (2007.05.03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