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11月12日 星期四

構圖是建構照片的骨架 (五) by 朱義朝

好圖成雙
我分別寫了「一」「二」和「三」,三個數目的構圖方法。(是否中用,有待同好實驗評估。)
對「四」這個數,可以看作二;二的兩倍,也就是兩對的意思。(對稱,在構圖上,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。)
既然把四看成兩對,那麼在構圖的時候,就要把四分成二對二兩個單元。三對一不是好的圖面,除非你要遺棄一那一個人,才可以作這樣的安排。
這張照片坐在草地上的四個人,雖然是一排,但是我們卻分得出他們是兩對。
這個場合雖然是拍攝時遇到的巧合,但是拍攝的人心裡要先有這一構圖的概念,才會注意到眼前的組合,而拍攝成眼前這一構圖。
結構這一圖面,非沒有構圖概念者,豈能隨便撿到。
其他的先不說,單看把前面二人拍大,後面二人拍小,就知道是拍攝時,所刻意製造出來的。這是角度和鏡頭造成的。
惟其造成兩對人的身影大小懸殊,才能把他們分開。
怎麼造成這樣效果的呢?這是使用廣角鏡頭,來誇大前景的方法。
這廣場很寬廣,拍這四個人其實不必動用廣角境頭,退後數步就可以拍進來. 但是作者故意用廣角鏡,並站到前面兩人近距離拍攝。記得當時我的三十五米厘相機上,裝的是標準鏡頭, 在我巡梭一週後,無法用標準鏡取得適當角度, 才臨時換上廣角鏡頭, 站在前頭兩人的身後拍攝, `當時還深怕站得太近, 被他們發覺, 幸虧我的相機不是單眼相機, 快門聲音很輕, 才未被發覺,我按下快門立刻走開。
照片中四人應該是兩對夫婦,在廣角鏡誇大前景下,把兩對夫婦分開來了。巧的是,他們每人的坐姿均不同,但卻顯示出他們是兩對。
當時草坪上,有許多遊客在觀賞某種戶外活動。三三兩兩的人群,坐落在草地上,我巡梭其間,尋找適當角度,都不滿意。最後選擇這兩對夫婦入鏡,拍攝之前,還再三換角度審視,最後才選擇在二人身後的位置拍攝。
一張照片的成敗,構圖,建構照片的骨架,是很重要的。這張照片的骨架,有什麼要點呢?首先是決定人擺在對角線上,而後以拍攝角度,來誇大前面的一對夫婦,以其跟後面的一對夫婦分開。
前面那位先生的雙手,最先不是這樣放的,他轉了幾個坐姿,最後才擺
出照片這各姿勢。我既時按下快門,照片的四個人如果排成一列,換各角度拍攝,就沒有眼前照片的姿態了。很可能變成非常呆板的一張排排坐的照片。
我是站在人的身後拍照,人坐著,我站著等於以高角度拍攝他們。取高角度在於取得較多的地面,並把雜亂的背景排除照片之外,以取得簡潔的畫面。常見許多照片,因為拍進過多的背景,而破壞整張照片。照片右上角那台箱型車,有切斷地平線的功能,使地平線不至兩頭通出畫面,形成切割。而那段地平線上的兩道陰影,也有助於化解其上的雜亂,豐富了圖面,使構圖不至流於單調。
我以上的分析,也許你認為並無實質意義,因為那兩塊陰影,原本就存在,並非作者刻意所製造,怎能說成拍攝人的功勞?話也不錯,但是取捨全在拍攝的人,如果拍攝的人不知取捨,畫面勢必雜亂無章,殆可肯定。有人若為取得更單純的背景,(因為一般說法,人像的背景要單純)可自兩個陰影處全部裁去,那背景不是更乾淨了嗎?不妨試著遮去看看,是各什麼樣子!那兩個影子絕不宜裁去,他的功能,不單有美化照片的功能,有了他們的存在,才顯出照片的深度,平面照片的立體感。這幅構圖頗見立體,是由於右側後光,所造成人物身上的光暗面,有以致之。

2009年10月7日 星期三

構圖是建構照片的骨架 (四) by 朱義朝

獨大(文旦
我在上一篇文字講到:「三」是構圖的數目。
在數目中,「一」應是一個最難構圖的數目了!?
為了說明構圖的重要,我在這篇特地選用「一」,來結構一個圖面看看。
在洛杉磯蒙市小台北,某個診所一個護士,我去診所看病時認識的,她是廣西人,是我同鄉,他鄉遇故知,我和她雖不是故知,但是在美國,遇上一個同鄉也十分難得。
她知道我喜歡園藝,種植兼樹,一天,她送我一隻沙田柚,台灣稱作「文旦」。在美國,這也是稀有水果。這裏有白柚,但無文旦;白柚是圓形的,文旦有個尖端如葫蘆,這是白柚和文旦的區別。


我拿到這隻造型獨特的文旦,玩弄在手上,它金黃色光潔的柚皮,十分滑嫩,如女人的肌膚,觸摸手感甚佳。我一時不忍剖來祭五臟六腑,照相的心便油然而生。
要拍下這隻文旦,不必花甚麼功夫,但是有「攝影癖」的我。總要研究一下光線和構圖,可是「一」怎麼擺還是一;從頂部、側面、背後,無論如何擺佈還是一隻文旦,無論從那一個角度,文旦都不會變成三隻。如真欲它一隻變三隻,唯有用魔術鏡(一種濾光鏡,置于鏡頭,可使物體分身成數個),但那不是真實的文旦。我手邊也沒有這隻魔鏡。
於是,我想到影子──
陽光從側面照向文旦,其另一側必然產生影子,文旦置於地上,雖有影子,仍嫌單調,我把文旦拸到一處鐵欄柵投影的地上,赫赫!圖面變得美極了!借欄柵的投影,變成這張照片的骨架,投到文旦身上的影子,還帶了點神秘感,好像這隻水果,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。
有所謂靜物攝影,就是這類人為擺佈出來的畫面,人為擺佈可以從心所欲,看似簡單,其實不易,全講構圖功夫。

構圖是建構照片的骨架 (三) by 朱義朝

拆枝
花,種在花盆或花圃供人欣賞。但是有人把花切下來插入花瓶,移入室內作裝飾。發展到後來,成為一種藝術――花藝;也就是插花藝術,開班授徒,而且還有流派。
果,是結在樹上,有人故意把果子拆下來拍照,後來也成為一種攝影藝術,叫作「拆枝攝影」,或統稱「靜物攝影」。
我種水果是為攝影
我家前院種有一棵加州橙,果實碩大,汁厚且甘,是株好品種,成熟期可留在樹上數月而無需採下,這樣可以慢慢拍照,而不愁其變質。
一天, 發現這棵橙樹根部,冒生出數株新芽,新芽生長極其迅速,兩星期就長高兩呎;這在植物學叫「吸株」,就是專門吸乾主幹的肥料,而獨善其身。這種株通常是植物的「徒長枝」,它只徒長而不結果,所以經營園藝的人,多把徒長枝剪除,以免虛耗肥料。
這天,我略挖開其根部泥土,發現這株徒長枝已長出幾條絲根,我不忍把其斫草除根,便小心用鋸刀把它鋸斷,與母株分離,移植於花盆,勤灌水,料不到它的命甚硬,果然在花盆裏存活起來,我再移於桶,越一年,它已長得亭亭玉立,枝葉茂盛,我再把它定植於穴,越二年,它便開花結果。
通常「實生苗」(以種子繁殖的樹苗稱實生苗)需五至十年才能結果,以分株繁殖,可提早果樹結果時間,這屬於園藝技術。
閒話表過,我發現這株分身的加州橙,結出的果與其母株有異,不忍採下吃掉,便想拍照留念,但樹上僅結的兩果,而且距離很遠,除非僅拍一果,否則兩果難拍在一照,於是只有摘下放在一起拍攝。這也許就是原始拆枝攝影的由來。發展到後來,如插花一樣,變成攝影的一種藝術形式。
「二」是個好數
「二」是偶數,二人結合成配偶,雙雙對對,白頭偕老,是人間的美事。「二」比「一」自是容易安排和討好。
這兩粒橙果,各結在一條枝上,好像一男一女各來自不同的家庭,要結成夫妻祇有把他們送做堆,放在一起拍攝,以成其好事,以示相親相愛的意思。
拆下果子來拍攝,當然最重構圖了,不然留在樹上拍就好啦!而「拆枝」攝影,背景的設置最為重要。把拆枝放在桌上,一定會同時拍下那條桌線,(桌子和墻中間那條線)要消除那條桌線,惟有用一塊背景遮蓋它。


這張背景是一塊55x70公分的白色卡紙。搬來一張靠椅到陽光下,把卡紙的一頭貼在椅背,另一頭平敷在椅面上,整張卡紙成彎曲狀,貼著椅背和椅面。物體置於其上拍照,那條桌條就不見了。
背景紙上的陰影,是從另一棵果樹的枝杈投影下來的,目的在豐富構圖,使單調的白背景上,看來有深度,見其立體感,而且很美。
這張照片所顯示的構圖骨架,是很明顯的。

2009年8月14日 星期五

構圖是建構照片的骨架(二)by 朱義朝

 
郎靜山

郎靜山,中國攝影大師,是我國攝影史上第一把好手。五十年前,我跟郎大師習攝影。
郎大師的攝影作品極重構圖;他的作品多數是集數張底片而成,他稱為「集錦照相」。他先作一張草圖,而後根據草圖把景物放上去。
我當年對構圖一竅不通。
聽郎大師講構圖,也有聽沒有懂。
記得郎大師用四個字來說明構圖,這四個字是:
「要站得住」
他的意思是,圖面要站得住,但要如何站得住?他祗拿幾張照片給我們看,並沒有解釋得很清楚,我們也就有聽沒有懂。在那有聽沒懂的年代 我們唯有模倣,模倣他的集錦作法,所以那年代有所謂「郎派照相」。
我習郎派照相,有十數年之久。
隨後,隨著攝影知識的日漸增進,知道世界上除了郎派照相外,還有其他的照相。而其他的照相,也講究構圖。

站得住

到如今,我才領會到郎老「站得住」的真諦。
郎老所謂站得住,就字面來解釋:就是不要東歪西倒,彼此干擾;引申:就是攝影構要站得住腳。可是,這樣講,對初學者還是抽象,還是站不住腳。我現在說,構圖是照片的骨架,建構好照片的骨架,照片自然站得住,不致跌倒。這猶如蓋樓房,要有鋼架,鋼架結構好,樓房蓋起來才不會倒。房子建起來不會倒還不夠,還要把樓房建得美觀。構圖除了站得穩外,還要站得美,站得雅,站得好看。人有兩條腿,可以站得穩,但是小姐們要穿高跟鞋,走起路來搖曳生姿,這不是為站得穩,而是要走得美。女人穿高跟鞋、隆乳、整容、燙髮、穿露胸露背的衣服,都是改變自己身上的構圖,為的是要自己好看。

攝影構圖,最終目的,是為照片好看。

要照片好看,有許多要素,但是建構照片的骨架,是第一要件,所以我們要研究構圖,照片有結構良好的骨架,即或其他條件差些,也還是有看頭的。

人像構圖
拍攝人像通常把人分四段來構圖:第一段是全身人像,從頭到腳。但是全身人像在照片中佔的位置很小,那就不是人像,而是風景裡的人物。
第二段是半身人像,在腰以上,包括兩隻手在內,手不宜放在後背,以免手臂被「切斷」;拍攝包括兩隻手的半身人像,手不能被切斷,要看到手掌。同樣拍攝全身人像,腳不能被切斷。
第三是大半身人像,在腰以上,胸部以下,兩者之間,但不含兩手,常見的錯誤是露雙臂,如穿露臂裝,手臂就有被切斷的感覺,宜小心。
第四段是頭像,頸以下,胸以上,兩者之間,如這張郎老頭像所見的格局。

這張郎老頭像拍於民國七十四年,距今已有二十年。郎老101歲過世。拍攝地點是在寶慶路公司大禮堂內面窗,郎老坐在一張椅子上,等候評審照片(台糖每年有影展)我乘機拍下他幾張照片,這是其中的一張。背景是禮堂的布幔。

人像攝影,無論全身、半身、頭像,其面向的一邊,要多留些空位,背景要單純,才能令人像突出。光線柔和,才能人像拍得酷肖(當時光線自窗口進來,是間接陽光,十分柔和)。

構圖是建構照片的骨架(一)by 朱義朝

建構照片的骨架(一)
拿起相機拍照,遇到第一個題目是構圖。
構圖是一般人普通的用語,有人把構圖說成取景,畫國畫的人則稱為佈局,我以為「構圖」的說法比較合適,「取景」拍照有些時候不全是取景,「佈局」含意過廣,所以還是「構圖」比較合適。
構圖是建構一個畫面
拍下一個畫面很容易,舉起相機對準要拍的東西,按下快門,就有一個畫面,連考慮都不需要。但是要建構一個畫面,可就不簡單了!我們說是「建構」是舉起相機拍攝之前,如何安排我們要拍的景物,在畫面適當位置,所以一般曰取景而國畫則稱佈局。
為什麼要建構? 是為了在有限的照片空間,安置被攝物的位置,要達到被攝物(照片一定會拍入多種物體)不相互干擾,相互相承,顯明,美觀,相得益彰,一目了然的視覺效果。
如何建構呢?
不談理論,理論的形成,是經驗的累積,這裏用實際的照片來說明。
三羊開泰
一群黑肚綿羊,被看作稀有動物,被加州大學卡波里分校畜牧系,眷養在校園裡,這天我特地起個大早,帶相機,徏步到農場去拍攝牠們。綿羊散落在草地裏吃草,有些綿羊好似還沒有睡醒,懶洋洋躺在草地上,我要如何去拍攝牠們呢?一般人的心態,必然是要把一群羊全數拍下來。這樣拍,就是沒有構圖的觀念。
我在拍攝之前,心中早有一句吉祥語──「三羊開泰」的觀念,於是我刻意選擇三頭羊來拍。而捨棄農場裏的一群羊。
三隻羊如何安排牠在照片的位置呢?
當然綿羊是動物,我不諳羊語,無法跟羊構通,來安排牠們位置,但是我可以等待,在等待的過程中,我盤算著三人成眾,和二對一之比的畫面結構。
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拍四隻羊,五隻羊,甚至十隻羊;你也可以把羊群排成一列來拍攝。但是我以為都不如拍三隻羊,和二對一來得好。多並不一定好,成列難排,也嫌呆板。
這二對一,就是照片的骨架。骨架形成後,可以用於任何一種數目的題材。
這也就成為一條構圖的規律。

2009年7月18日 星期六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六) by 朱義朝

(六)古月照今塵
沒有光,地上萬物陷入黑夜,有了光,萬物才現身,萬物現身才有攝影,光對攝影的重要,可知!
一般人手持相機拍照時,不大會理會光線的存在,祗注意眼前被他拍攝的對象,對拍攝人物如此,對拍攝風景也不例外。殊不知光線是決定一張照片好壞的重要因素。而多數人都忽略了,所以照片拍不好。
光造成攝影是多方面的:譬如光能使物象顯影,但是不良的光也能使物體無法現像;常見人物坐在強光之前,背著強光就有這種情形。光能使影像立體,光也能使影像變成平面;光產生的影可使照片美化,但是不當的影子,也可使照片醜化;光能賦予照片生命,也能毀照相的生命。一處平凡的景物,有良好的光線,可以拍成一張不平凡的照片。
這張照片的景物,再平凡不過了。
這兒是某處山坡一條步道的路傍,路邊長滿雜樹,雜亂無章,平日走路經過這兒,沒有感到一點美感,但是有一夕黃昏,看見一道陽光灑落,草地產生如月光下的景色,三枝樹幹由於得到光的照射而顯得生命力,我拍下來後,忽然來了靈感,命名「古月照今塵」,這是因光線而生的意境。「意境」屬於心靈活動,不可以捉摸,祗能感受。
「古月照今塵」是一句意境深遠的話,這句話是言在意外。照片拍攝的是實物,照片如不代表實物的意義,便是物在言外。
「古月照今塵」是借古諷今;攝影作品以言物外,是攝影的另扇門,從這扇門進去以後,拍照就不僅是紀錄物體的影像而已。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五) by 朱義朝


(五)赤膊的樹
光照上這棵古樹,古樹好像脫掉身上的衣服,坦胸赤膊,伸出爪牙,為生命抓住最後的時光搏鬥!我看見這古樹的頑強生命力,令我全身細胞震撼,感動不已!我想到人為生存而奮鬥,我拍下這棵一身傲骨的古柏,作為我對生命的體會和借鑑。

樹身上沒有那道光照,樹的生命力是否會消失呢?我不敢那樣說。但是光加倍顯出樹的生命力,則可以肯定。這猶如一個人赤膊挺身,如一個人穿上壽衣躺在棺木粴,其有無生命,一望便知。

這天,我到中加州十七哩道風景區拍照,那裏海岸有許多千年古柏,古柏有些枝幹已經乾枯,但仍然張牙舞爪,伸向天際,那種死而不僵的頑強生命力,看了令人動容!

我背著相機,巡梭在那許多古柏之間,一時無從下手拍攝,因為缺少光照到樹身,覺得古樹雖有形態,但缺乏生命力,最後找到這棵古柏,陽光剛好照到它的樹身。

一個虛有其表的物體,祗能拍成一張照相;一個平凡的物體,有適當的光照,也可以使它有傑出的表現;而一個不平凡的物體,加上不平凡的光線,便是一張不平凡的照片。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四) by 朱義朝

(四)從桃花的侷部光照點出生命的存在
照片上這兩枝桃花,有明有暗;有盛開的,也有將要凋謝的,這不是兩枝好的桃花,換句話說,這不是一張令人看了賞心悅目的花卉照片,但卻是一張可以用來說明,照片的生命存在於光的好例子。

枝頭有三朵盛開的桃花特別嬌艷,和枝間其中一朵半凋的桃花,是受到陽光照射,所以特別明顯,它們好像互相呼應;枝間的一朵調過頭,不敢正視枝頭三朵開得正盛花妹妹。因為最後,它也會變成枝上其他的花,黯然無光。

光,有提示作用;要你注視它所照的地方,在這張照片裏,光給花兒提示它生命的存在。

就攝影來說,用光來點示主題,強化目標,是最高明的手法。

這兩枝桃花,就攝影並不可取,殘枝敗葉,看了有令人頹喪的感覺。但是就光而見生命來看,卻是最好的範例。

為什麼陽光僅照到那三朵花,其他的花和枝桿沒有照到?這純為採光的技巧;原來這棵桃樹的左方,有一棵更大的樹,樹遮著陽光,僅容樹梢中間透過的光線,有如聚光燈照向特定的目標。我經過多日觀察後,選定某個時刻,來拍攝我需要的光。這不是說我這張照片拍得如何成功,我要說的是,用光得經過選擇,某個季節的某月某日某個時辰,陽光照到某處景物最好,常需觀察而定。

我是一個光癡,對光的迷戀,令你難以想像。

我拍這張照片,是體驗一種「立體光效」。照片是平面的;物體是立體的,要平面照片表現出立體感,有賴光線的照射;這張照片能夠表現立體感,是由於光的照射造成的物體的明暗對比。再讓背景的磚牆脫離焦點,與清晰的桃花相對,遂令我們看起來,那桃花與磚牆之間,在平面照片上,有段距離的感覺。(桃花和磚牆實際有段距離,但如不利用光暗和焦點,拍出的桃花會貼在磚墻上面,看起來便沒有立體感。)立體感,也是我追求照片的一種表現。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三) by 朱義朝

(三)從一朵盛開的玫瑰看見光線帶來的生命
光,照到玫瑰花瓣上,玫瑰花開懷面對陽光,它有了生命;光,照不到玫瑰的葉,葉子的生命就顯得黯淡無光!
玫瑰對我,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,所以我喜歡拍攝玫瑰。

玫瑰的故事

許多年前,為了尋找玫瑰,我回了一趟大陸。
半世紀前,就是民國三十八年初,大陸局勢已經非常混亂,我與玫瑰在上海分手。
我原本要玫瑰跟我一起走,但是她堅持要我先走,她隨後會到台灣來找我,我捨不得她,相信她也捨不得我。但是在那個離亂的時代,每個人各有難處,我不好勉強她,臨上船那一刻,她送我到碼頭,淚流滿臉,但又對我報以微笑,還以言語安慰我,說她一定會來台灣找我,當日她像一朵沾滿露珠的玫瑰花,令人愛憐,令人心疼,令人不忍。

時局變化得太快,就在我們這條船開出黃浦江口,後面傳來槍聲,上海淪落了。
往後四十年,我在台灣,玫瑰沒有來台灣找我。當年台灣與大陸老死不相往來,連通信都不被容許,所以我一直沒有玫瑰的消息,不知她是生是死。
台灣有幾處玫瑰花園,是我常去的地方。員林有個玫瑰花推廣中心,每逢休假,我必出那裡拍攝玫瑰花。

當年台糖公司搬到彰化溪州,溪州離員林不遠,每天都有交通車往返溪州彰化之間,接送南來北往的眾人,我總是早上揹著照相機,搭交通車到員林下車,直奔玫瑰花推中心拍攝玫瑰,直拍攝到傍晚,才拖著疲乏的身體,搭交通車回溪州。
我常常去玫瑰花推廣中拍照,去的次數多了,時日久了,認識玫瑰園的女主人,她知道我愛玫瑰,她會選園中特別大的紅玫瑰供我拍攝,她還借我一支水槍,在花瓣上製造露珠。

她不了解我為什麼每逢星期日或休假,就來她園裏拍玫瑰。一般人來她玫瑰中心參觀,轉一圈就離去,而我來就逗留整日,並且不斷地來,她不知我拍這許多玫瑰照做什麼?而我祗能對她說玫瑰可愛,我說玫瑰花瓣上的露珠,像情人的眼淚。她當然不解我的心意,她說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!後來她還送給我數株玫瑰花苗,帶回家裡種植。

那次我回大陸,包裹帶了我多年拍攝的一盒玫瑰花幻燈片,想要找到玫瑰小姐後,與她共賞,以表我在台那些年來想念她的心跡。
但是我那次浸有找著上海的玫瑰。

我到舊時的人家去尋找打聽,人們個個張大眼睛看我,問我找哪個玫瑰?找玫瑰做什麼?有人暗暗對我說,有個玫瑰是國特,是美帝特務,上海解放時,已被捉了搶斃,叫我最好不要找,並趕快離開上海!

我頓時感到哀憐,落寞與無助和恐怖;我竟然膽敢來找一個國特!
我回到台灣,種在家中陽台的玫瑰因乏人灌溉,也枯死了!

我移民美國後,特地在庭院種了一株紅玫瑰,來紀念她。我院裏的玫瑰開花了,但是我已永遠見不著伊人的倩影!

這就是我一段刻骨銘心,我和玫瑰的故事。

光,是照片的生命(二) by 朱義朝


我們從哪裏看到照片的生命﹖
﹙二﹚我們從建築物上看見光線帶給照片生命
﹙1﹚玻璃教堂
這座玻璃教堂,是美國南加州很有名的教堂,教堂的每一面牆,每一塊瓦,都是用玻璃造成的,可是在沒有光線照亮它,仍是死氣沉沉的。
這天,潘約我開車去玻璃教堂拍照。
到達時尚早,沿教堂周邊轉了一圈,教堂正在整修,內面零亂,外面暗啞,沒有一點生氣。 不久太陽現身在它的尖頂,教堂頓時有了生氣,它活躍起來,它有了生命!
﹙2﹚白屋之戀
我和潘開車到十七哩去拍照﹙十七哩是中加州有名的風景區,張大千曾在此居住畫畫﹚,路上經過這處白屋,我眼睛為之一亮,要潘把車停在路旁下車拍照。
不料潘把車開過白屋後很遠才停下來,但是我仍然不辭路遠,回頭繞了一大圈來到這群白屋的前面,把綠樹圍繞的一群白屋拍下來。
潘問我拍什麼?
我說拍那些白牆,潘不解。
其實我是看見白牆上的光而不捨,所以回頭把它拍下來。
房屋是泥、磚、瓦和木材建造而成,建築物本身沒有生命。 建物造型是多面的, 是立體的,需有光的照射,建物才能在平面照片呈現立體感;也就是建物才見其生命。
就攝影來看,如無光線,白牆也暗淡無光,一如另一面牆的灰色,整個畫面陷入灰色中,那便是照片生命的消失。

2009年7月7日 星期二

光, 是照片的生命(一) by 朱義朝


葡萄新梢

光、影效應
光能產生影子, 影子能滿載影像的生機;所以光是照片的生命。
借問我們從哪裡看得到光帶給了照片生命? 請告訴我!
(一)在植物新梢,我見到了光帶給照片生命。
這株葡萄新梢, 昂然吐絲﹔一面長出新葉,一面一梢衝天,十分高傲地展現它的生命力,看了它伸展的姿態,不禁令人讚美生命的喜悅和可愛!對憂鬱症想自殺的某些現代人,看了這枝充滿著生命力的植物新梢,或者會令他們甦醒過來,而終止自殺的念頭也說不定,「阿彌陀佛」請珍惜生命,我看見這枝葡萄新梢,拍下這枝新梢,除了滿足自己攝影癖好外,多少也因為看見那種生命的喜悅,讓我悸動不已!
我有攝影癖好,使我平常能從光線看見生命的悸動。
攝影要有光,才能賦予照片生命。
這枝葡萄新梢,能有如此高傲的氣慨,除了它本身的生命力外,實由於得到早晨那一道溫暖的朝陽照射所致;光線把它的莖、葉、絲、芽,塑造得玲瓏有緻,好像婦女塑造後的纖體,搖曳生姿。婦女不塑身無以產生自信,攝影沒有光難以表現,光對生命就是如此美妙!
純就攝影技術來說,強光(新梢)和弱光(背景)形成強烈對比,使背景色調拍得較深,襯托出新梢更有生氣,更見亮麗,是光賦予了這張照片的生命,你能不同意嗎? (2007.05.03)

2009年6月24日 星期三

攝影≠照相 ~ by 朱義朝

「攝影」和「照相」是同義詞,但攝影不全等於照相,它們之間有很大區別的,明白之後,對攝影會有很大的幫助。
(一) 先從文字含意談起
以前,台糖同事有一位叫小顧的畫家,(名顧宣懷,曾任台糖通訊編輯組長,已過世。)說話喜歡與人抬槓,有次和人討論攝影和照相的區別,為甚麼「攝影」又叫「照相」;「照相」又稱「攝影」?小顧說:「『攝影』比較文雅,『照相』比較粗俗,如此而已!」
我以為攝影和照相,並不僅僅是文字表面所代表的文雅與粗俗而已,應該還具有更深一層的含意。否則為什麼要發明「攝影」這個名詞呢?。攝影和照相雖然可以交換使用,但是不能互調一字,我們不能把「攝影」說成「攝相」;也不能把「照相」說成「照影」,這兩個詞的表面意雖然相同,但是它們的實質意涵是有別的。
日語叫「照相」為「寫真」,日文的「寫真」倒近乎中文的「照相」,但是「寫真」與「攝影」,其實也不儘同。中文是先有「照相」這個名詞,其後才發明「攝影」,想來必是感覺「照相」不能概括「攝影」的全部意涵,所以才發明「攝影」取代「照相」,於是照相的含意獲得了新的銓釋。
市面上有照相館的稱謂,但是沒有攝影館的說法,照相稱館。攝影則要稱公司,公司自然比館要大,所以攝影的含意比照相的範圍大,其意也比較深。
「相」和「像」相通。查字典,相要查「目」部,而不是「木」部。相是形貌、相貌,照相是要照出物體的形貌、相貌。「攝」是收歛,「影」是物體受光產生的影子,攝影是要收歛物體的影子。
由此可知,攝影和照相的念意有很大的區別。最大的區別,在於攝影必須有「影」,而照相郤恰恰相反,照相常常要想儘方法去消滅影子。


攝影需要有影子,如果沒有影子,這張照片便不成攝影,只是一張照相。
 
攝影,顧名思義要有影,照相要相像;照相不一定要有影,攝影非有影不美,明白這一點,對你的攝影必定有所助益。
 
(二) 影子對攝影至關重要
照相館用的無影燈,志在消滅影子;如果照相背景上的陰影無法消除,那末人像攝影就要失敗。所以照相館的人像,祗是肖像,很少把照相館拍的人像,看作攝影作品;攝影展覽場如國際沙龍,很少看到照相館的人像作品。
照相機上安放一支閃光燈,祇能拍出紀綠性的家庭照片,而且還要當心;通常閃光燈安放相機的上方正中,以免產生不雅的陰影,但是被拍攝的對象距離背景過近,或以採直式構圖,人物的一邊緣還是會產生不雅的黑影,所以照相,能夠避免陰影,一定要避免。
可是攝影作品就不樣了;攝影要是沒有陰影,也要想辦法製造出陰影來,才符合「攝影」的要求,因為攝影有影才美。那末,照相就不需要美嗎?
當然照也講求美,但是照相照出「真」,照出「像」,比照出美更重要;如果把一個人照得很美,但是不像那個人,便失去照相的意義了。肖像的本身也有美,不需要製造陰影來增加肖像的美(有時陰影會破壞肖像的美,所以照相館情願不要陰影,以免畫蛇添足。)。所以攝影和照相,要有不同的面貌出現。
攝影無影,難成攝影作品,自然也有例外,但是有影容易造就攝影作品,則可斷言。
我拍照之前,總要尋找影子,那末影子從那來的呢?
光線,是成物體影子的巨大功臣;
物體經由光線的照射而產生影子;
這樣一來,我們就知道:要有影,必先要有光;
這樣就牽引出:攝影必要研究光線,因為有光才有影嘛! 有影就美
 
有影就美,影從何處來?
(三) 影子的來龍去脈
有光才有影。
光從左面來,影子落在右面,光從右面來,影子落在左面;光從前面來,影子落在後面,光從後面來,影子落在前面;光從上面來,影子落在下面。──這是說光的投射方向,造成物體影子的位置。
除投射方面,還有投射角度──低角度投射到物體,造成物體的影子最長;高角度最短;中角度不短不長。
投射方向和投射角度對影子有什麼不同呢?
一般地說來,光從上面來,影子落在下面,是最不理想的影子,所以中午不適宜照相。光從後面來,影子落在前面,是最特別的影子。而從左石造成的影子,普普通通,但是往往用得最多。
再從投射角度來看:低角度(30∘以下)的影子最長,往往有戲劇性效果,是攝影最愛;高角度(90∘左右)投出的影子最短,是攝影的最不愛;其他角度(40∘─80∘)也不壞,看運用在甚麼地方,甚麼物體的身上。
從以上分析,要獲得影子,需有光線照射;有光才有影,有影就有美。 光從上面來,影子落在下面,也有其特殊效果。

光和影──
有光就有影,無光無影,但光會隱身,光隱身後,我們看不見光,影子自然也消失了;光現身,影子又出現,光和影是一對互相依戀的情人。
攝影要用看得見的光,因為看得見的光,才有看得見的影子。
(四) 看得見的光
太陽掛在天空,陽照向地面,地上的景物隨之產生影子,這種光,我們稱之謂「看得見的光」,因為光寄在物體上,讓我們看見,攝影要用看得見的光。
太陽躲在雲裏,太陽雖不露面,但太陽的光還是照到地上,不同的祗是地上物沒有影子,攝影稱這種光是「看不見的光」。攝影多敗不喜用這種看不見的光,但照相卻例外。照相製造出無影燈,就是摸倣看不見的太陽光。
攝影是用光來造影;影講究美。
照相是用光來造像;像講求真。
兩者有基本上的差異。所以攝影不同於照相。

光寄托在花枝上